作者：刘志彪（国家高端智库建设培育单位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理事长、院长，南京大学教授）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0年11月第三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上指出，中国有14亿人口，中等收入群体超过4亿，是全球最具潜力的大市场。他强调，要促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面对中美贸易摩擦、新冠肺炎疫情、世界经济深度衰退等多重严重冲击，现在人们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形成和发展强大国内市场不仅是为了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下消化国内过剩的产能、提升民众的消费水平，而且是为了在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全面贯彻落实新发展理念，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强大国内市场会带来哪些效应

　　强大国内市场，是指在国土辽阔、人口众多和人均收入水平提高的基础上，国内市场所呈现出来的一种特性，即不仅国内市场容量具有超大规模性，而且市场结构不断升级、市场功能不断完善、市场环境不断优化。显然，国土辽阔、人口众多、人均收入水平不断提高，都是形成强大国内市场的必要条件；而且，强大国内市场不仅是指规模的巨大性，而且是指结构上具有强大的功能等特征。

　　强大国内市场无疑增加了国家经济体系的复杂性，对国家的基础设施、市场治理水平等提出了重大的挑战，但是它内在的网络特性，却可以顺利地实现小国经济无法实现的巨大的经济效应：一是规模经济效应。只要存在最小最佳规模的技术门槛，那么强大国内市场就有利于培植本国有全球竞争力的企业。二是资源虹吸效应。依托强大国内市场形成国内经济循环，可以给要素资源尤其是人才技术等先进要素创造更多机会，因而可以对其产生强大引力场，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三是体系完善效应。具有强大国内市场的经济体系，一定是产业门类齐全、在特殊时期可以不完全依赖外部经济，从而实现自我循环的经济体系。四是分工协调效应。强大国内市场促进专业化分工水平不断提升，正如亚当·斯密所说，“分工取决于市场规模，而市场规模又取决于分工”。

　　2020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企业家座谈会时就指出，“在当前保护主义上升、世界经济低迷、全球市场萎缩的外部环境下，我们必须充分发挥国内超大规模市场优势，通过繁荣国内经济、畅通国内大循环为我国经济发展增添动力，带动世界经济复苏。”在这种国内外环境下，推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对我国发展具有特殊的功能和作用：第一，可以给实体经济以强大的需求激励，从而吸引各种资源和要素积聚于实体经济，增加实体经济的有效供给，抑制虚拟经济和泡沫经济。第二，可以从增加消费和投资需求两个方面，抑制当前和未来经济下行的趋势，保证充分的就业，为提高人民收入水平提供动力。第三，可以为全球企业进入中国大市场创造更多的机会。

　　强大国内市场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基石

　　强大国内市场对于中国经济发展战略选择的工具箱来说，具有三个重要特性：第一，它是实施战略行动中的最可靠的战略资源，是对战略行动起着关键作用的无形资源。第二，它是发展战略实施中可以依靠的比较优势。过去的比较优势是要素成本低，现在除了新型举国体制，还有就是强大国内市场。而且，前者需要在后者的基础上使用。第三，它是实现战略目标的最重要的手段。它可以与飞速发展的数字技术相结合，成为推动技术进步、结构变迁和社会演化的主要力量。强大国内市场的这些战略特性，表明它可以成为我们在新发展阶段中落实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基石。

　　强大国内市场推动发展阶段演进，从而真正进入新发展阶段。正式进入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阶段，要求我们深刻领会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面临的机遇、挑战和新变化。未来应对新变化的主要战略，是推动实现高质量发展。过去，在追求全面小康社会的高速发展阶段，我国增长的动力主要来自投资的不断增长。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增加政府支出和投资等传统政策工具的边际收益日益降低。国际经验表明，这个时期消费尤其是居民的消费，应该成为拉动经济社会发展的新动能，中国现代化的消费结构和消费驱动，是替代投资驱动成为新内需的主要力量。因此，将出口大国和投资大国转变为消费大国，中国强大国内市场推动的消费占比的提升，可能为经济转型升级打开新的空间。

　　强大国内市场是落实新发展理念的机制环境，有助于实现高质量发展。新发展理念既是发展的新思维，也是高质量发展的行动。一是强大国内市场将引导和培育出我国企业参与新一轮全球竞争的新优势。不仅可以用它来激励技术创新，而且可以据此吸引全球优秀人才向中国市场移动，快速提升我国产业结构的水平，还可以以此推动中国企业走出国门，就地利用国外技术和人才为我所用。二是在强大国内市场的驱动下，我们更能顺利地实现社会的分工与协作，实现产业和区域的协调发展。三是强大国内市场会促进形成高水平开放型新体系。我国新一轮开放性经济的特征是发展基于内需的经济全球化。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三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上强调，要让中国市场成为世界的市场、共享的市场、大家的市场，为国际社会注入更多正能量。四是强大国内市场更加容易实现绿色发展目标。它意味着中国将成为世界需求中心，中国庞大的需求中将有很大一部分要向全球采购，这将极大地改变我们所面临的环境压力，从而更有利于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格局。五是强大国内市场有助于实现共享发展，企业将在产业链分工的基础上，逐步形成地区间的国内价值链，从而有效地带动内地和中西部地区的均衡发展。

　　强大国内市场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基石，是实现我国发展战略转换的主要依托。过去，我们克服国内市场容量狭小、市场功能不完善的困难，利用国际市场大进大出，实现了中国经济持续发展。现在不仅全球市场已发生变化，而且国内赶超发展的条件也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迫切需要我们有效地利用好已经形成的超大规模市场优势，根据比较优势的变化，全面转向消费拉动和创新驱动。习近平总书记2020年10月在《国家中长期经济社会发展战略若干重大问题》这篇重要文章中指出，扩大内需和扩大开放并不矛盾。国内循环越顺畅，越能形成对全球资源要素的引力场，越有利于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越有利于形成参与国际竞争和合作的新优势。

　　以制度创新促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

　　目前我国无论是从供给端看，还是从需求端看，都已经完全具备了形成强大国内市场的主客观条件和环境。以制度创新促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重点是要改进和优化供给端，刺激提高要素生产率。只有生产率提高了，成本降低了，收入扩大了，市场规模才能扩大，需求才能升级。制度创新主要是以下三方面：

　　一是以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促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目标是形成中等收入者占据主导地位的社会结构。这需要通过提高居民收入占国民收入的比重以及改进收入分配结构来实现。二是确立共享发展的政策体系。要强化在再分配领域的国家治理能力，充分发挥财政的民生性支出、税收杠杆的调节作用，而且在初次分配阶段，就要讲公平，就要形成经济主体之间平等竞争的基本条件。三是在要素市场化的改革上，要把重点放在资本市场强国的建设方面，让人们可以分享中国经济发展的巨大成果，健全和完善资本市场的财富增值功能，以人民为中心、以增加人民的财产收入为中心改革其内在功能。

　　二是以强化竞争来推进区域市场一体化，促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竞争和强化市场导向的改革，可以消除区域市场的行政壁垒，放大被其压抑的潜在市场能量，形成一体化的市场创造效应。中国目前的市场性状，是理论上计算的市场规模大，但现实市场规模小。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国目前的市场还不是全国统一市场，不是充分一体化的市场，而是存在着比较严重的区域分割的市场。为此必须以全国一盘棋这个重要思路建设全国统一市场体系，放大超级市场的规模效应。

　　三是以平等进入和公平竞争为重点，纠正产业结构失衡，改善实体经济营商环境，提高民营企业的投资愿望和投资能力。2020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召开企业家座谈会时强调，市场主体是经济的力量载体，保市场主体就是保社会生产力。要千方百计把市场主体保护好，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弘扬企业家精神，推动企业发挥更大作用实现更大发展，为经济发展积蓄基本力量。

　　形成强大国内市场必须是开放市场。开放性市场是新发展格局的基本特征。“十四五”期间，中国的发展除了要继续高举开放大旗、建设高水平开放型经济外，更重要的是必须加大对内开放尤其是对民营经济的开放力度。对民营经济开放不足，会极大地影响中国经济的竞争力。民营经济是强大国内市场的主要力量。对民营经济的充分开放，会成为中国经济起飞的新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