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杰棠、王明辉（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业经济研究部部长、第二研究室主任）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培育新动能和更新旧动能、推动新旧动能平稳接续转换作出重要部署。这不只是推动年度经济工作的一种顶层设计，也是宏观经济治理理念的一种升华。面对国内外发展新形势，把握培育新动能和更新旧动能的趋势和规律，厘清新旧动能转换的多维变量关系，在巩固强化传统动能和竞争优势的基础上，加快开辟发展新领域新赛道，方能促进经济体系的系统集成和协同配合，塑造发展新动能新优势。

　　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

　　新动能和旧动能是指经济发展中的不同动力来源。旧动能一般指传统的经济增长动力。新动能是指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深入发展，通过技术扩散、溢出作用，推动科技成果转化形成的经济社会发展新动力，包括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和新模式。新动能建立在新的比较优势基础上，其关键在于通过创新形成核心竞争力，即以技术、知识、数据等为主要投入要素，优化生产组织方式，提高生产效率，形成一批高技术产业并产生辐射带动作用，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农业现代化，制造业的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升级，服务业多元化、个性化趋势等，都体现了新动能。推动新旧动能平稳接续转换，是推动经济发展实现量的合理增长和质的有效提升的必然要求。

　　党的二十大提出了到2035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的目标。实现这一目标需要保持合理的经济增长速度，这就必须激发新的增长动能。从国际比较看，在与我国类似的发展阶段，保持较高经济增速并非易事，20个主要国家和地区在人均GDP达到1万现价美元之后十年GDP增速均值仅为3.1%。从近年我国经济增长总体态势看，随着房地产、基建投资等传统增长动能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持续减弱，经济增速呈现出从高速向中高速转变的阶段性特征。同时，劳动年龄人口持续下降，加上资源环境等约束日益趋紧，我国继续保持较高经济增速面临较大挑战。因此，如期实现2035年远景目标就要培育新的增长动力，以科技创新催生更多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以新技术的广泛扩散应用支撑传统产业全面转型升级，尽快将科技创新的潜在增长动能转变为发展新质生产力的现实增长力量。

　　推动经济发展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必须发展新质生产力，更新旧动能、激发新动能。新质生产力作为一种先进生产力质态，其内在要求将先进科技成果落实到产业创新发展上，通过数字化、智能化、绿色化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培育壮大新兴产业、超前布局建设未来产业，从而大幅提升全要素生产率。从生产要素视角看，新旧动能转换推动劳动者素质提升、劳动工具升级和劳动对象拓展，促进各类生产要素的创新性重组，在新旧动能转换、相互作用的过程中，新质生产力被不断催生出来。发展新质生产力强调创新起主导作用，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走出一条具有高技术、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的生产力发展新路径。因此，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必须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加快新旧动能转换，推进新型工业化和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从而实现高质量发展。

　　深化对新旧动能转换的认识

　　新旧动能转换的意义在于推动经济从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更好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需求。这一过程不仅能够克服传统动能内生衰退问题，还能通过技术进步、生产率提升和需求结构升级，为经济发展注入持久的增长动力。

　　新旧动能转换是遵循经济发展规律的内在要求，是日益复杂的国际政治经济环境下的必然选择。从经济增长理论来看，经济增长的动力源可归纳为资本积累、要素投入和效率提升（特别是技术进步和制度创新）。在既定技术水平下，单纯依靠资本积累和要素投入的经济增长必然面临收益递减，因此必须通过创新驱动培育新动能维持经济的持续增长。不仅如此，面对日益激烈的全球竞争和不断抬头的贸易保护主义，只有不断发展新技术、激发新动能，才能避免被锁定在全球产业链价值链的中低端环节，持续创造以高技术为主的新的比较优势，走出一条自主创新、合作共赢的发展道路。在此背景下，通过新旧动能转换引入创新要素、推动技术进步，成为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然之举。

　　从需求角度看，消费需求的高端化多元化升级要求供给体系向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收入水平的提升不仅带来消费规模的扩大，更重要的是引发消费结构的深刻变革。随着我国人均GDP突破13000美元，消费结构加速升级催生了大量新兴需求，居民消费将从过去的以商品型消费为主，逐步向服务消费和体验消费转变，在教育、医疗、养老、文化、旅游等领域的消费需求将显著提升，对服务业的需求呈现出多元化和高端化特征。这个消费升级的过程不仅直接扩大了内需，还将牵引推动供给结构优化。例如，消费者对个性化、即时化服务的需求，使得企业在生产过程中必须具备更强的适应性和灵活性。需求结构的变化要求供给结构必须优化调整并与之相适应，为市场提供更多元更高端的产品和服务，以匹配需求的升级。

　　当前，我们既需要发展高质量的制造业以提升全球竞争力，又需要发展多样化的服务业以满足消费升级需求和提供就业。这就要求传统产业不断转型升级，推动供给体系向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实现旧动能的更新，同时，不断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布局未来产业，培育经济发展新动能。

　　坚持统筹推进协同发力

　　统筹好培育新动能和更新旧动能的关系，既是当前推动经济平稳发展的现实需要，也是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战略选择。

　　深化存量更新与增量优化，实现激发新动能与更新旧动能齐头并进。我国作为制造业大国，传统产业在制造业中的占比超过80%，其对国民经济的基础性支撑作用不容忽视。此外，传统产业在吸纳就业、稳定产业链供应链等方面扮演着重要角色。近年来，我国传统产业不仅面临印度和东盟国家的后发追赶，还面临美日等发达国家促进制造业回流的竞争。因此，需要通过数字化转型、智能化升级等手段，推动传统产业在保持规模优势、平稳发展的同时焕发出新的生机。在此基础上，借助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契机，积极培育新能源、人工智能等新兴产业，通过创新驱动形成新的增长极。数据显示，2024年，规模以上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长8.9%，高于全部规模以上工业3.1个百分点，彰显出新动能正在成为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

　　把握技术扩散应用与跨越式突破关系，引领产业不断转型和创新。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中，尊重发展规律，通过技术改造、工艺优化和管理创新，增强传统动能的竞争力。2024年制造业技改投资比上年增长8%，明显快于全部投资的增速，为产业升级注入了强大动力。在培育新动能方面，把握科技革命机遇，以技术创新引领发展、以模式创新突破瓶颈。创新的全周期活动包含了从研发经费投入到创造科学技术成果，再将科技成果产业化产生经济效益，进而从经济效益中提取一部分投入到研发费用这样一个不断往复、不断扩大的良性循环过程。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往复运动的过程中，形成经济发展新动能。

　　促进区域协同与优势互补，构建融通发展新局面。东部地区可充分利用其创新资源和产业集群的优势，加快布局高新技术产业，成为带动全国新动能发展的重要引擎。中西部地区可立足资源禀赋和产业基础，通过差异化发展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同时挖掘特色产业潜力。目前，长三角地区依托产业链协作和创新平台建设，促进了区域内传统产业持续升级、新兴产业快速集聚。2024年，长三角地区的经济总量突破33万亿元，占全国经济总量24.6%，充分说明通过区域间优势互补、分工协作，可有效实现共同发展、互利共赢。

　　锚定动能转换的着力点

　　我国产业发展正处在转型升级的重要关口，推动新旧动能平稳接续转换，必须统筹好培育新动能和更新旧动能的关系。这是一个相互促进的过程，既要总揽全局、统一规划，又要抓住牵动全局的主要工作，以产业为载体，着力推进、重点突破。

　　促进先进技术推广应用，加快传统产业数字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坚持适度超前构建数据基础设施，为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提供基础支撑。健全数据治理体系，探索制定数据确权、流通、交易等一系列配套规则，加大公共数据开放共享力度，促进数据跨境安全便捷流动，让数据要素向传统产业不断渗透、赋能。提高人工智能赋能传统产业的能力，推动大模型与具体应用场景相结合，增强行业应用深度和水平。支持工业互联网创新发展，加强不同行业、不同企业之间数据标准和接口建设，促进互联互通。积极发展绿色制造，加快钢铁、建材等产业绿色低碳转型。加快传统服务业新技术应用步伐，不断提升服务质量和水平。

　　着力提升基础研究和原始创新能力，为培育未来产业提供动力源泉。未来产业是由新一轮科技革命孕育催生，目前尚处于技术突破关键期或商业化探索导入期，未来5年至10年具备较大增长潜力或较强战略性影响的新产业形态。超前布局未来产业迫切需要加强基础研究，从源头和底层解决关键技术难题。为此，要进一步完善基础研究体系。既要优化基础研究布局，聚焦量子信息、生命科学、新材料等前沿领域，加大长期稳定支持力度，又要创新基础研究组织模式，建立跨学科、大协作的创新联合体，促进学科交叉融合。既要健全基础研究多元投入机制，引导企业加大基础研究投入，又要加强创新人才培养，建设高水平创新型大学和科研院所，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人才高地。

　　推动关键性、通用性技术突破，支撑战略性新兴产业及高技术服务业创新发展。加快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着力构建产学研深度融合的技术创新体系。在这一过程中，要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支持领军企业牵头组建创新联合体，开展关键技术攻关；完善科技创新政策工具，加大研发费用加计扣除等普惠性政策支持力度，建立健全知识产权保护和运用机制；优化创新资源配置，推动重点实验室、技术创新中心等创新基地建设，促进大型科研仪器设备开放共享；加强国际科技合作，深度参与全球创新网络，在开放合作中提升自主创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