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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左灿(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
数字化时代,网络素养一直是中外学者普遍关注的议题。尤其是自2020年以来,在线教育成为多数大中小学生的共同经历,在这一过程中,青少年大幅增加了网络使用,也暴露出网络沉迷、网络霸凌、网络社交失范等各种问题,显露出提升网络素养的迫切性。
从技能到文化:普及网络素养认知
网络素养的概念由媒介素养延伸而来,学界并没有统一的界定。较早提出网络素养概念的是美国学者麦克库劳(C.R.McClure)。在20世纪90年代,面对信息化社会的冲击,他指出图书馆等机构应在提升网络素养中发挥重要作用,这里的网络素养,即识别、访问并使用信息网络中电子信息的能力。在此基础上,越来越多的学者指出,网络素养不应仅仅指对网络的使用能力,还应关注与网络相关的文化与社会,应具备批判性的思维,对身处的媒介环境有一定的判断。具体到青少年的网络素养,有学者指出,网络为孩子提供了多元的媒介内容,孩子的网络使用不仅仅是信息的获得,还包括了自我表达、娱乐、人际交往等,是孩子认识社会的重要路径。网络素养应包含文化和批判的维度。
现实对网络素养的关注源自两个层面,一方面,将网络素养等同于简单的网络使用,比如教会未成年人如何使用Office系统,如何上网搜索资料,好像学会这些知识就完成了网络素养的任务;另一方面,从问题应对的角度出发,将网络素养视为防范各种网络问题的手段,比如只有面对网络隐私、网络沉迷、网络霸凌等问题时,才会提及网络素养的必要性。
网络技能的提升、网络沉迷的避免当然重要,也体现了网络素养的一些内涵,但对当下的未成年人而言,网络素养应该是一个更积极、开放的概念。如今的未成年人是典型的“数字原住民”,他们生于数字化时代,在网络环境中成长学习。《2020年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研究报告》指出,超过三分之一的小学生在学龄前就开始使用互联网,而且呈逐年上升趋势。参照很多调研数据,未成年人往往在很小的时候就接触到了多样的网络世界。比如打游戏、开设社交媒体账号、撰写网络小说、在超话社区当意见领袖,等等。网络已经深刻影响着未成年人对自我和社会的认知,影响着他们世界观的形成,他们也深度介入了网络文化的发展进程。
正是在这样的语境下,应普及更有文化属性和社会属性的未成年人网络素养概念。不是以网络受害者和谨慎使用者的角度,而是以积极参与者的角度,理解网络素养对未成年人价值体系建构的影响,引导未成年人在网络使用中的自我成长和价值判断。让未成年人及社会大众意识到,网络素养不仅仅是应对网络问题、保护未成年人的知识,更是引导未成年人在数字化时代成长和发展的知识,是积极从网络世界中收获信息和价值的知识。
从内容到形式:细化网络素养教育
近年来,网络素养教育开展的必要性反复被提及,但在具体实践中,网络素养教育仍较为欠缺。基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多年的“中国未成年人互联网运用状况调查”数据,一般上过或正在上网络素养课程的未成年人比例不到五分之一,大量未成年人不了解网络素养课程是什么。很多学校对青少年网络素养认识不深,也缺乏相应的师资进行系统的课程建设。即使对网络素养有了一定认识,很多学校也并不明确网络素养教育应该教什么,是设置为一门独立课程,还是放在思想政治课、计算机基础课上,又或仅在班会时做一些知识普及。可以说,我国的网络素养教育仍在起步阶段。
网络素养教育的细化应从网络素养读本的细化做起。现有的网络素养读本质量参差不齐,该类教材的编写,需要专业知识,又需要适合未成年人阅读的语言。细化网络素养读本,一方面,不要将未成年人视作一个整体。未成年人在不同年龄段遇到的困惑和问题不同,对网络功能的使用也不同,能够接受的学习形式也不同,比如小学生网络娱乐较多,更喜欢漫画式轻松的讲解;中学生参与的网络活动更多,也更愿意被平等对待,接受逻辑严密的解释。统一的网络素养读本显然不适合不同年龄段的未成年人。另一方面,正视城乡差异、区域差异。留守儿童的网络资源和大城市孩子的网络资源有相当大的差别,在信息和数据素养、沟通和合作素养、创造数字内容素养、数字安全素养等方面都有显著差异。统一的网络素养教育,可能会带来新的不平等。这是网络素养教育中应极力避免的。此外,信息化时代显著的特点就是变化快,新的网络现象和网络应用每天都在出现,很多新问题已经难以用旧的网络素养知识解答。网络素养教育要持续关注新的网络现象和问题,才能切实解答未成年人的困惑。
网络素养读本不是教育的唯一形式,在数字化时代,多媒体形式的网络素养教育是必不可少的。视频形式的网络素养公开课是一种方式。2022年,《青少年网络素养公开课》以动漫视频的形式为青少年提供上网指引。每节课不过几分钟,回应一个小问题,如“慎用网络语言”“不要盲目追星”等,是一种有益的尝试。同时,结合未成年人的网络使用偏好,视频、游戏、广播等多种形式的网络素养教育都值得探索。
从家庭到社会:延展网络素养体系
无论是网络素养概念的普及,还是网络素养教育的推广,都不是一个孤立的过程,而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需要政策层面的支持、社会层面的重视,也需要家庭教育的配合。
在现有的针对未成年人网络素养的工作中,政府层面、社会层面都有初步的举措和支持。为了给未成年人营造健康的上网环境,自2020年7月,国家网信办多次开展“清朗”网络环境专项整治,构建清朗网络空间。2021年9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强网络文明建设的意见》,指出了对青少年网络行为规范和网络空间合法权益等问题的重视,并强调不断提升青少年网民网络素养是重要目标之一。2021年,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印发《提升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行动纲要》,对提升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作出了全面部署。尽管比例不高,部分学校也已开设了初步的网络素养教育课程。
家庭教育对未成年人网络素养影响巨大,但家长如何引导和教育孩子的网络使用并落实于实践中,仍是较为显著的难题。李凌凌在研究中介绍了美国父母对孩子的网络使用监管,包括对上网时间、上网时长的规定,对网页访问内容的关注等,更重要的是,父母经常和孩子探讨网络生活,并在这个过程中教孩子辨别网络信息、保护网络隐私等。这就对家长自身的网络素养提出了要求。事实上,很多未成年人对网络游戏、网络短视频的沉迷都是效仿家长行为。在过于繁忙的工作、生活压力下,很多家长并没有充足的时间与孩子交流沟通,真正落实家庭网络素养教育并非易事。
对家庭教育的社会支持必不可少。许多城市开始推广家庭教育指导中心,为家长和孩子的沟通提供辅导和帮助。在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中,很多学校推出“家长驿站”之类的活动空间,协助家长和孩子沟通。在这些机构或学校提供的服务中,家长和孩子因为上网问题而发生的争执矛盾不在少数,网络素养成了这些服务中必然涉及的议题。此类社会公共服务,既能帮助家庭开展网络素养教育,也切实将网络素养体系延展开来,在更大的社会体系中提升未成年人的网络素养。
成长于互联网环境下的未成年人,需要构建自己的价值体系和文化体系,以参与到社会发展中。更开放的、有建设性的网络素养培育,也应融入到未成年人的个人发展中,帮助他们理解当今的文化与社会,使其成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未来力量。
(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青年项目“网络键政圈”(2021YQNQD0052)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