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社会文化研究室主任,中拉青年学术共同体(CECLA)联合发起人兼负责人 郭存海
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即将在北京隆重开幕。“一带一路”倡议提出至今近六年来,引起了全球的密切关注、强烈响应和积极参与。目前,已有126个国家参与“一带一路”建设,其中包括距离中国最遥远的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拉美尽管因为山水迢迢而迟来,但从未缺席,更没有被落下,后来者最终赶上。
2015年3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务部联合发布《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后,一度引发热议:“一带一路”是否与拉美有涉?后来的发展表明:拉美不仅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自然延伸,而且是“一带一路”建设不可或缺的重要参与方。阿根廷总统马克里、时任智利总统巴切莱特,以及来自拉美20多个国家的部长参加了2017年第一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在峰会演讲中,马克里总统坦诚:“一带一路”是不容错过的良机;巴切莱特总统则称:“一带一路”是缩短距离、建立现代互联互通之路;联合国拉美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秘书长阿莉西亚·巴尔塞纳博士更是公开呼吁:“一带一路”是一个开启互联互通和共同繁荣的文明倡议,拉美和加勒比地区不能被落下。
事实上,拉美没有、也不可能被落下。第一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后发布的联合公报,明确向拉美地区开放并将南美洲基础设施一体化倡议纳入“一带一路”共建重点,藉此促进同南美洲等地区的伙伴关系。2018年1月,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举行的第二届“中拉论坛”部长级会议上,“一带一路”更是关注焦点,会后还专门发布了《关于“一带一路”倡议的特别声明》。
近六年来,拉美对“一带一路”的态度经历了一个从观望到关注,从沟通到对接的循环上升过程。2017年11月17日,巴拿马总统巴雷拉访华期间,中巴双方签署了《关于共同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的谅解备忘录》。这是中国同拉美国家签署的第一份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也是中拉寻求发展战略对接和实质性推进“一带一路”合作的标志性事件。由此发轫,中国已先后同18个拉美和加勒比国家签署了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巴拿马(2017年11月)、特立尼达和多巴哥(2018年5月)、苏里南(2018年5月)、安提瓜和巴布达(2018年6月)、玻利维亚(2018年6月)、多米尼克(2018年7月)、圭亚那(2018年7月)、乌拉圭(2018年8月)、哥斯达黎加(2018年9月)、委内瑞拉(2018年9月)、格林纳达(2018年9月)、萨尔瓦多(2018年11月)、智利(2018年11月)、多米尼加(2018年11月)、古巴(2018年11月)、厄瓜多尔(2018年12月)、巴巴多斯(2019年2月)和牙买加(2019年4月)。完全有理由相信,未来一个时期,这个走到大“路”上来的拉美国家名单还将持续扩大。
拉美何以有如此强烈的参与激情,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就有占本地区一半以上的国家加入到共建“一带一路”的国际大家庭?稍微了解拉美的发展历史,就不难理解个中原因:“一带一路”倡议契合拉美国家的真切需要和发展战略。历史上,拉美国家遭遇殖民和剥削,独立后仍没有摆脱殖民遗产的重负和不合理的国际经济秩序:贸易结构几无变化,基础设施落后,工业制造体系薄弱,经济受国际影响较大。由此导致拉美经济陷入了一种宿命式的繁荣-衰退周期性循环,以致很多拉美国家难以制定并执行可持续的发展规划,以从根本上优化经济结构,提升地区工业能力。
“一带一路”倡议的本质是发展战略对接,其所倡导的“五通”精神完全符合拉美国家的发展需求。“设施联通”是中拉整体合作、“一带一路”倡议和拉美基础设施一体化的共同焦点领域,三者优先领域一致,对接契合度较高。贸易是拉美的立国之基,双方经济结构互补性强,且都拥有巨大的消费市场,目前中国已是大多数拉美国家的第一或第二大贸易伙伴。2016年发布的第二份《中国对拉美和加勒比政策文件》更是强调要加强全产业链合作,助力拉美产业升级,提升其对抗外部风险能力。而上述合作领域背后的资金支撑可以说是拉美国家参与“一带一路”激情不减的源动力。截至目前,中国已是拉美第三大投资来源国,涉足拉美的中国金融机构不仅有国家开发性金融机构,还有11家商业银行/分行,以及以股权投资为主的4家投资平台(两家地区基金和两家国别基金)。
基于此,完全可以相信,中拉关系或将开辟一个共建“一带一路”的新时代。未来几年将是加速推进中拉对接“一带一路”和凝聚“共建”共识的关键期,“一带一路”也势必助推中拉合作进入“深水区”。然而,需要清醒的是,这“深水区”既蕴藏着巨大机遇,又潜伏着一系列新的挑战。近一个时期以来,美国就中拉关系说三道四,挑拨离间。美国对中国在拉美存在的无端指责,事实上都给我们以深刻警醒:要时刻秉持“有所未善则改之,无歉于心则加勉”之精神,不给西方舆论制造口实或炒作空间。
这就亟需一种深刻理解拉美的意识,更需要--在这种意识增强之后--一种深刻理解拉美的路径。近20年来,中国大幅拉近了和拉美的物理距离,然而心理距离却并未同步拉近,“我们现在对拉美也还是抽象的概念多于具体的知识,模糊的印象多于确切的体验”(李慎之语)。由此潜伏的风险在于:如果不懂彼此的行为规则,双方的联系越密切,发生摩擦乃至冲突的概率就越高。这需要我们对拉美的历史、文化传统、思想观念、政治传承,乃至法律精神进行更为深入的了解和掌握,以厘清当前拉美重大事态和格局变化背后的历史逻辑和特殊规律,帮助我们作出准确研判和抉择。
经过近20年的加速发展之后,中拉关系由粗放式推进向精细化经营转变,以文化理解为基础的民心相通,将成为推动中拉“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保障,成为中拉关系发展的强大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