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志彪、赵春艳

　　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召开进一步推动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座谈会时强调：“要坚持把强化区域协同融通作为着力点，沿江省市要坚持省际共商、生态共治、全域共建、发展共享，增强区域交通互联性、政策统一性、规则一致性、执行协同性，稳步推进生态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建设，促进区域协调发展。”长三角一体化国家战略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作出的重要决策部署。实践证明，在推进这个国家战略的过程中，强化区域协同融通是关键的战略思路和途径。今年9月，上海、江苏、浙江、安徽商务主管部门在北京共同签署了《深化长三角区域市场一体化商务发展合作协议》。根据合作协议，三省一市商务主管部门将重点在推进市场规则制度共通、商业基础设施共联、商贸流通体系共享等方面深化务实合作，目的是加快营造更加稳定公平透明可预期的营商环境，助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这是一次以区域协同融通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有益尝试，无疑对以区域性国家战略推进区域市场一体化的发展模式提供了新的借鉴。

　　以区域协同融通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重要意义

　　强化区域协同融通，是指在区域经济发展中，各个行政边界清晰的地区之间通过政府合作和市场竞争，不断消除区域内各种阻碍商品要素资源自由流动的体制机制障碍，以实现获取以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为特征的高质量发展过程。

　　区域协同融通以区域市场一体化为基础，在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方面，具有来自底层逻辑方面的决定性作用。这首先体现在，市场体系的一体化是整体经济一体化的核心，是所有一体化工作的基础和关键。破除限制土地、劳动力和资本等生产要素自由流动的体制机制障碍，鼓励区域内企业充分竞争，运用兼并收购手段清除区域内的无效或低效资产，这将产生重要的一体化效应。同时，产业集群是区域协同融通发展的重要空间载体和物质支撑，也是模糊区域发展中的行政界限以及实现区域、产业、技术等融合发展的具体表现。建设若干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先进制造业基地，是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国家战略追求的目标，为此需要对产业集群发展战略进行有效的利益协调。此外，技术创新联盟化发展，为市场一体化提供核心动力，也为产业集群的发展壮大提供技术保障。在具体路径上，要实现创新项目上的自我联合、自我协调和自我发展，建设在全球范围内有重要影响力的科技产业创新中心。由于创新具有外部性的特点，加上现有政绩考核体制的局限性，在实践中可能会遇到一些利益冲突，但这是急需突破的重要领域。

　　以区域协同融通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现实阻力

　　从计划经济转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我国遇到的一个现实问题是：分散化的放权让利改革，培育出经济功能十分强大的地方政府。由于地方政府具有强大的经济功能和行政能力，很容易在行政边界利益清晰的条件下，利用其超经济强制力干预市场活动，从而出现一些市场分割与地方政府保护现象。

　　当前经济运行中，市场分割与政府保护不是主要表现在最终的产出品市场上，而是主要表现在投入品市场上，如招商引资、数据要素、劳动力流动、土地市场交易、资本市场等方面。由此造成了国家利益外流，形成巨额的隐性债务，影响地区协调发展战略实施，导致产业政策不透明、国外反补贴制裁等。这些现象阻碍了获取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的能力，成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推动高质量发展必须面对和解决的主要问题。

　　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有益思路是，采取以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建设相结合来推进一体化的办法，在基本维持地方政府现有经济职能的前提下，一方面大力推进地方政府之间的一体化合作，另一方面鼓励商品要素资源的自由流动和公平竞争。长三角等地的实践证明，在建设有限且有为的政府机制和有效的市场机制中，通过分别推进两者的协同融通、一体化发展，才是破解地方政府保护和市场分割、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可靠保障。

　　一个非常现实的考虑是，如何避免因区域发展不均衡而给改革带来的实际困难？我国各个地区不仅自然条件各异、生产力发展水平不平衡，而且历史传统、文化习惯等方面具有较大差异，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如果不顾实际条件盲目推进，不仅起不到实际效果，而且可能会导致区域发展的进一步失衡。如果一体化发展首先从发展条件较好、市场化改革较为深入的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以及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长江中游城市群等区域率先进行，让其积累经验教训逐步推广，等到条件具备再强调各大区域间的相互开放和合作，这样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任务就会由点到面、由面到全国逐步完成。

　　以区域协同融通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实施方略

　　以区域协同融通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思路，在实施的过程中，应当注意坚持两个重要原则：一是注意区分政府和市场不同的活动领域。需要发挥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作用的公共产品建设和营运，要更加强调政府间的协同融通、一体化合作；而需要企业发挥主体作用的营利性领域，则要进一步有序开放竞争。二是注意区分一体化的难易程度。宜先做一些有共识、影响大且容易操作的项目，如新能源车充电桩的标准统一、国家财政投入置办的大型科研设备的开放共用、居民医疗和社保卡的通用等等。协同融通、一体化要从具体的项目开始一件一件地依次做。只有让区域内的普通百姓享受到了一体化发展的好处，才会凝聚起全力支持一体化的社会力量。

　　地方政府之间的紧密合作，在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方面具有显著的助推作用。实施的内容和方法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一是“战略一盘棋”，这是围绕区域一体化做的顶层设计。战略决定目标、目标决定体制机制。一盘棋的战略从整体上规定了一体化的性质和方向，既需要集中全社会的智慧，也需要破除本位主义，打破自家“一亩三分地”的思维定式，争取取得区域内社会福利最大化。

　　二是“规划一张图”，这是从顶层设计到具体实施中的关键环节和细节。战略一盘棋最终都要落实到区域一体化发展的相关规划中。合作协议顶层机构强有力的协调、协同、协商能力，相关区域单元不折不扣地落实和执行，是“规划一张图”的基本保障。

　　三是“环保一把尺”，这是一体化在供给端可持续发展的保障机制之一。可以借鉴“河长制”“链长制”等制度创新的经验，加强某些具体领域的统一司法与执法，统一规则与政策。如进一步推动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必须坚持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的基本原则，加强政策协同和工作协同，谋长远之势、行长久之策、建久安之基。

　　四是“交通一张网”，这是为一体化提供公共空间移动的物质载体。“一张网”的交通可以充分发挥网络效应，加快推进一体化建设。统一大市场建设需要把交通一体化作为先行发展领域，从消灭“断头路”、多关卡标准统一收费、交通接驳等做起，从整体上谋划和建设区域交通基础设施，加快建设综合立体交通走廊，加强交通网络的相互联通和“公水铁”等运输方式的相互衔接，提升区域交通一体化水平。

　　五是“民生一张卡”，它增强了居民的民生福祉，是区域一体化在需求端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支撑力量。对于不涉及诸如特大城市户籍、异地教育等民生问题，可以尽早尽快推进。而对于那些具有本地大量财政投入的民生事业，尤其是供给严重不足、作为本地居民福利的少数民生事业，过早过快地强推一体化，可能会引发社会矛盾。因此，对于推进一体化的进度，需要有历史耐心。（刘志彪 赵春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