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少剑（武汉大学教授）；周加贝（中山大学博士研究生）

　　新质生产力是以全要素生产率显著提升为核心，具备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的先进生产力。自2023年首次提出以来，围绕其内涵、意义及发展路径的讨论逐渐深入，在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又进一步引发关注。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提出：“绿色发展是高质量发展的底色，新质生产力本身就是绿色生产力。”在我国生态文明建设进入全面推动经济社会绿色转型的关键时期，将新质生产力应用于低碳发展中，通过加快国土空间内部功能、规模与结构的绿色化升级，实现全域碳中和目标的协同推进，不仅契合国土空间碳中和发展的逻辑内涵，也为其提供了新的动力引擎。

　　新质生产力与国土空间碳中和的逻辑关系

　　新质生产力与国土空间碳中和目标在内涵上具有高度一致性。无论是新质生产力的提升，还是国土空间碳中和的实现，绿色发展都是二者的共同目标。新质生产力的核心在于“技术革命性突破、要素创新性配置、发展方式深度转型及生产效率的大幅提升”，这一重要论述反映了绿色技术的创新升级、产业结构的低碳化转型以及绿色经济效益的显著提升。与此同时，国土空间碳中和则着重于通过科学规划与绿色利用国土空间资源，采取低碳技术和措施，减少碳排放并增强碳吸收，以实现碳排放与碳吸收的平衡，最终达到“净零排放”目标。因此，二者的目标一致性在于，都旨在通过推动绿色发展，促进经济、社会及生态的全面转型。这一共性不仅体现了新质生产力在技术和产业层面的绿色化转型，也反映了国土空间在低碳发展路径上的战略布局。

　　一方面，作为减排增汇的重要载体，国土空间的碳中和目标对其空间内部的技术、要素配置和产业结构提出了具体要求，而这些要求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明确了一条具体路径。国土空间碳中和目标下，对空间要素的低碳合理化配置及全要素绿色生产率提升的具体要求，为新质生产力中的“技术革命性提升”和“要素创新性配置”提供了明确方向。通过加强绿色要素在城市建设、产业园区等领域的集聚，推动低碳生产要素（如新型劳动者、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等）的发展与优化，以及推动绿色创新技术在国土空间内社会系统、经济系统和生态系统中的灵活应用，成为新质生产力实现技术性突破和要素跃升的关键所在。

　　另一方面，新质生产力的发展为国土空间碳中和的实现注入了新动力。作为一种先进生产力，将新质生产力应用于国土空间碳中和过程，能够比以往传统低效的生产方式更有效地解决面临的土地利用低效、生态系统退化等问题。具体而言，新质生产力通过促进低碳能源转型、绿色产业优化、清洁技术进步、高效土地整治及高质量生态保护等新模式，能够显著降低人类开发活动对生态环境的不良影响。此外，新质生产力还通过提高单位空间的碳排放和碳汇效率，推动国土空间在碳中和目标下物质空间质量和功能效率的提升。这种转变不仅有助于优化资源配置，还能增强生态系统的可持续性，为实现全面碳中和提供强有力的支持。

　　新质生产力推动国土空间碳中和实现的主要着力点

　　国土空间作为一种复杂的地理社会空间，内部囊括着社会经济与自然资源等多元要素，这些要素在交互作用下逐渐形成了以“社会——经济——生态”为主的复合系统，国土空间碳中和的实现主要依靠以上三大维度协同发力。因此，作为以科技创新为核心驱动力的先进生产力形态，新质生产力应着力于重塑人类活动与社会发展方式、推动经济体系低碳转型和赋能生态环境治理，进而为国土空间多维度碳中和的实现提供强劲支撑。

　　从社会维度来说，新质生产力应聚焦于智慧城镇空间的建设与低碳理念的推广普及。一方面，新质生产力应助推绿色基础设施建设，推动零碳建筑、新能源交通、智能电网等绿色技术在空间规划布局中的应用，加快融入智慧城市管理体系，优化居住空间布局，创新社会治理模式，结合数字孪生、区块链、云计算等技术，建设完善城镇空间的碳排放监测、碳交易体系建设、碳中和目标管理相关平台。另一方面，依托数字技术、人工智能和大数据分析，新质生产力应为政府、企业和公众高效传播碳中和政策与绿色发展理念，并基于社交媒体、智慧传播平台，创新绿色积分、碳普惠政策等绿色低碳行为设置激励措施，提高公众对低碳发展的参与度，促进绿色生活方式的养成。

　　从经济维度来说，新质生产力应围绕产业上下游全链条发挥效能，形成系统性的碳中和推进机制。首先，新质生产力应着力推动风电、光伏、氢能等可再生能源替代，加快可降解材料、新型储能材料等绿色原材料的技术突破，并结合智能矿山、无人灌溉等技术优化资源开采方式与提升土地利用效率，加强产业链源头的低碳化水平。其次，新质生产力应助力智能制造发展，在产业链中游突破碳减排与碳汇技术，推广绿色工艺、碳捕集与封存利用和节能改造等方式方法，降低生产过程中的单位产品碳排放，加快工业流程中二氧化碳等资源化利用或封存，推动传统高碳行业向低碳化升级和绿色制造体系的构建。最后，新质生产力应深化绿色供应链建设，推动产业链全环节的绿色化与低碳化。通过数字化与智能化技术，优化商品运输、交通、仓储等环节与消费端的资源配置，减少资源损耗与浪费，并结合共享经济、绿色金融等工具，支持供应链上下游企业开展绿色技术改造与低碳转型，加快国土空间经济系统集约化和精细化升级，形成协同减排效应。

　　从生态维度来说，新质生产力应助力生态碳汇能力提升，推动生态系统精准管理和智能治理能力。首先，利用遥感监测等技术方法，新质生产力应对森林、湿地、草原、土壤等生态碳汇进行精准核算和智能管理，并依托生物工程等修复技术增强退化生态系统的固碳能力，为生态系统的保护与修复提供新动力。其次，围绕绿色农业、生态旅游、生物经济等与生态系统密切相关的低碳产业，新质生产力应着力发挥创新驱动作用，在降低产业发展对生态环境影响的同时实现生态价值向经济价值的转化。最后，新质生产力应加快应用于生态环境监测与治理环节，构建智能化生态环境监测体系，实现对空气、水体、土壤等环境要素的实时监控，提升环境治理的精准度和时效性。

　　新质生产力实现国土空间碳中和的具体路径

　　国土空间规模、结构和强度的优化，可以有效降低碳排并增加碳汇，实现碳排碳汇的总量、布局、效率控制，促进全域国土空间的低碳化发展。围绕以上三方面，新质生产力推动城镇空间、农业空间和生态空间等在内的国土空间碳中和实现的具体路径如下：

　　新质生产力通过有效整合资源和精细化规模边界划定，实现国土空间碳排碳汇的总量控制。在发展规模边界划定方面，新质生产力借助人工智能与空间信息技术，更为精准划分耕地和永久基本农田、生态保护红线及城镇开发边界。同时通过数字化手段，准确把握各类空间的碳源与碳汇需求，控制各类空间的规模与功能，合理划定碳排与碳汇权责边界，优化国土空间资源配置。对于城镇空间的规模优化，新质生产力可以通过智能化城市规划和绿色建筑技术，促进城镇开发边界的严格管控，限制建设用地的无序扩张，并推动高效、节能与集约的土地利用模式。对于农业空间，新质生产力可以通过精准农业技术、土壤改良技术的应用优化耕地利用效率，并结合物联网和人工智能技术助力大规模的耕地整合与合理布局，实现农业生产中的精细管理，整体提升农业碳汇能力。对于生态空间，新质生产力可以利用智能化监测和大数据分析技术，对生态保护红线内的低效用地进行清理整治，并结合精准生态修复技术提升森林、湿地、草原等生态碳汇能力，加强红树林、海草床、盐沼等海洋生态系统的保护与修复，为国土空间碳中和提供更加稳固的生态支撑。

　　新质生产力通过推动要素优化和空间合理配置，实现国土空间碳排碳汇的布局控制。在国土空间碳中和整体空间结构上，新质生产力借助遥感（RS）与地理信息系统（GIS），通过智能化规划方法，推动国土空间发展整体格局的系统性优化，通过精准规划城镇、农业和生态类型空间碳源与碳汇布局，推动生态系统与人工环境的融合，形成有机的生态网络体系，实现地区碳中和空间均衡，提升生态功能和碳汇能力。在城镇空间结构上，新质生产力可以借力智能化城市设计、智能交通系统与绿色基础设施建设，优化居住、工业、医疗、教育等城市功能设施的布局，提高交通与功能设施布局的耦合性，实现低碳出行和城市能源使用的优化。在农业空间结构上，新质生产力可以利用物联网、精准农业和智慧化农业技术等新手段，优化农村生活空间布局，减少农田占地规模，改进农业种植区与养殖区的结构，提升土地资源利用效率，推动农业生产向更加生态化、可持续的方向发展。在生态空间上，通过遥感监测、无人机巡检等技术，提升森林、草地、湿地等高碳汇用地的合理配置与实时管理效能，推动林地乔木化、立体化建设，实现生态用地的高效利用和碳中和目标的进一步实现。

　　新质生产力通过推动绿色技术发展与系统动态调控，实现国土空间碳排碳汇的效率控制。一是可以借助数字化技术创新加快高能耗、高污染产业的升级改造，推动传统制造业向智能化、绿色化方向发展，加速新能源技术的研发与应用，推动化石能源向清洁化、低碳化转型，布置智能电网、储能技术和数字化能源管理系统，实现能源与产业发展安全化、效率化转型。二是可以加快国土空间碳中和智能化决策平台的搭建，构建国土空间碳排放与碳汇动态监测网络，实时感知各类空间碳源碳汇变化，为精准施策提供数据支撑。利用人工智能算法，模拟预测不同情景下的碳排放趋势，优化国土空间布局和资源配置。同时发展区块链与碳交易市场，结合区块链技术构建可信的碳足迹追溯体系和碳交易平台，促进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健康发展，激发市场主体减排增汇新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