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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少剑(武汉大学教授);邓伟凤(武汉大学博士研究生)
当前,碳达峰与碳中和目标已经上升为国家重大战略,并深度嵌入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全局。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推动城市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明确提出,大力推动城市结构优化、动能转换、品质提升、绿色转型、文脉赓续、治理增效,牢牢守住城市安全底线,走出一条中国特色城市现代化新路子。这一总体部署不仅为新时代城市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根本遵循,也为国土空间规划创新指明了方向。通过在生产、生活、生态空间中嵌入低碳理念,国土空间规划创新能够在制度层面、空间层面和治理层面为城市低碳高质量发展提供系统支撑,开辟出由生产空间低碳化、生活空间绿色化和生态空间功能化共同驱动的创新路径。
生产空间规划:以节能低碳生产方式推动发展方式转型
生产空间是城市发展的根基,其能源效率和碳排放水平直接关系到绿色转型的成效。长期以来,个别地区过于强调规模扩张和产业集聚,忽视资源环境约束,造成高耗能、高排放的产业锁定效应。要实现发展方式的根本转型,必须将低碳理念前置嵌入国土空间规划,以制度化空间安排引导产业结构优化,从而实现从“要素驱动”向“绿色驱动”的深层转变。
一是实施工业能效与水效提升行动。在能效方面,通过差别化能耗指标引导企业推广余热余压利用、智能监测和高效电机等技术,并将其作为新建项目的必备条件;在水效方面,园区规划中应同步预留再生水和循环水系统,对高耗水行业实施“总量控制+定额管理”,以此倒逼节水改造;在绿色工艺方面,建立“准入目录”和“淘汰清单”,强制推广节能锅炉、低氮燃烧器、CCUS和膜分离等技术,并通过绿色信贷和财政补贴加快高耗能设备淘汰。
二是加强高耗能项目管控与落后产能退出。应严格落实能耗和碳排放“双控”制度,新建项目必须通过能评和环评审查,高耗能高排放项目“一票否决”;探索“能耗等量或减量替代”模式,确保新增产能建立在淘汰落后产能的基础上;对存量企业设定改造时间表,并通过差别电价、环境税费和融资约束形成“高能耗高成本”的市场倒逼机制;同时,依托负面清单加快落后产能退出,并以绿色产业替代,防止“产业空心化”。
三是建立重点产品碳足迹标识与认证制度。率先在钢铁、水泥、电解铝、化工等行业建立碳足迹核算与认证标准,逐步扩展至汽车、家电等终端消费品。通过碳足迹标识,使产品排放信息透明化,消费者能够以市场选择倒逼企业工艺改进,政府则将其纳入公共采购和市场准入体系,形成需求端推动低碳化的有效机制。同时,应建立区域性碳足迹数据库,运用数字化和区块链手段,实现产品全生命周期可追溯与监管。
四是推进园区集中供能和资源循环利用。以工业园区为基本单元建设集中供能体系,推广区域热电联产、集中供冷供热,取代分散式小锅炉,提高能源利用效率;推动废水、余热和固废协同处置,统一建设污水处理厂并提高再生水回用率,建立余热互供网络和固废资源化中心,推动副产品循环利用。
五是大力发展绿色建筑,加快既有建筑节能改造。在新建建筑方面,严格实施“绿色建筑强制准入”,确保新建项目达到二星级以上标准,在重点区域推广超低能耗和近零能耗建筑;在建材应用方面,加快低碳水泥、循环钢材、装配式材料等推广,建设绿色建材产业园区,并通过认证制度引导市场优先选择;在既有建筑方面,将节能改造纳入城市更新,推广外墙保温、屋顶光伏和暖通系统改造,并通过“节能改造+容积率奖励”政策调动业主积极性,实现存量减碳与空间优化协同。
通过空间分区和产业准入来优化格局,通过绿色建筑和节能改造来控制能耗,通过碳足迹核算来推动全过程治理,生产空间能够从高消耗模式转向高效率模式,进而为城市低碳高质量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生活空间规划:以绿色低碳生活方式引导消费模式转型
生活空间是碳排放的重要来源,其组织方式直接影响居民的能源使用和消费习惯。过去,生活空间规划偏重土地利用安排,而对居民行为与碳排放的关系重视不足,容易造成交通、消费和社区运行的高碳锁定。通过国土空间规划创新,把绿色低碳生活方式制度化和空间化,才能更好推动消费模式转型。
一是深入实施国家节水行动,推进清洁取暖。在节水方面,在新建住宅和公共建筑推广高效节水器具和智能水表,推动海绵城市建设,使雨水就地滞蓄、利用,减少对外部水源依赖;在清洁取暖方面,城乡结合部和新建住宅区推广集中供热,优先采用燃气、热电联产和地热能;在村镇因地制宜推广“电代煤”“气代煤”和生物质清洁取暖;在资源条件较好的地区,探索太阳能光热与空气源热泵结合的供暖方式。
二是推广节能低碳生活用品,减少一次性消费。在社区和商圈设立绿色产品专区,推广节能家电、节水卫浴等,并通过绿色消费券、碳积分等方式降低使用门槛;建设循环包装回收点,推行押金制和绿色包装标准,限制一次性塑料制品,推广可降解替代品;在餐饮领域全面推进“光盘行动”,推行“绿色餐厅”认证,使节约消费成为常态。
三是推进垃圾分类与再生资源利用。在前端,合理布局垃圾分类投放点,推广“智能投放+积分奖励”;在中端,推动分类网点与再生资源网点融合,建设统一集散中心;在后端,规划再生资源产业园区,推动建筑垃圾、厨余垃圾资源化利用,发展“城市矿山”,实现固废减量与能源化利用。
四是优先发展公共交通,倡导绿色出行。在宏观层面推动职住平衡,减少跨区通勤需求;在中观层面,以轨道交通和快速公交为骨架,引导人口和功能集聚;在微观层面,完善步行街、自行车专用道和慢行系统,公共建筑和居住区预留充电桩、自行车驿站等设施;通过碳积分、差别化停车收费等措施,激励居民优先选择公共交通和绿色出行。
生活空间的低碳化不是简单的物理形态调整,而是通过空间制度供给与生活方式重塑的双重路径来实现。通过绿色消费的制度化、交通结构的系统优化和绿色社区的集体营造,生活空间能够成为推动城市碳减排与品质提升的核心支点。
生态空间规划:以系统生态治理方式提升城市碳汇功能
生态空间不仅是城市发展的环境承载体,更是“双碳”战略的重要潜在增量。传统规划往往将生态空间视为“限制性保护区”,而国土空间规划创新应把它转变为“绿色增长极”,让生态功能与低碳发展相互促进。
一是强化分区管控,实施生态修复工程。严格落实“三区三线”,建立“碳汇分区图”,对森林、湿地、草地等重点碳汇区实行差异化管控,并通过动态监测平台实时监管。实施山体修复、河湖湿地整治和废弃地复垦等专项工程,在城市更新和基础设施建设中坚持“生态优先”,推广自然岸线、乡土植被和湿地系统,全面提升生态功能。
二是健全城市公园与绿道体系,推动绿地共享。以大型综合公园为核心,建设环城绿带和楔形绿廊,通过绿道串联河湖、湿地和社区公园,形成连续的绿色走廊;在口袋公园建设上,利用闲置地、边角地、旧厂房空地打造小微绿地,在居住区和公共机构周边增加微型花园、立体绿化和屋顶花园;推动机关和企事业单位附属绿地向社会开放,并探索“公园+”复合利用模式,将运动、文化、教育”等丰富场景注入绿意之中。
三是推动大气污染物协同减排,改善区域空气质量。引导高耗能产业逐步疏解出中心城区,在园区推广集中供能和清洁生产,实现主要污染物联防联控;优化能源结构,加快煤炭总量控制和清洁能源替代,在城市周边建设风能、光伏基地,减少区域排放;建立跨城市联动机制,编制区域大气环境功能区划,明确各地责任分工,在重点传输通道建设生态隔离带和绿色廊道。
四是加强传统与新污染物治理。在噪声治理上,划定声环境功能区,在交通干线两侧建设隔声屏障和绿化带,居住区、学校周边严格控制高噪声设施,产业园区企业集中布局并采用低噪声设备;在餐饮油烟治理上,重点区域统一规划餐饮业并配套净化设施,夜间经济区和老旧社区建设集中油烟净化站,实现统一治理;在新污染物治理上,将抗生素、微塑料等纳入治理目标,在污水处理厂推广深度处理工艺,对医疗、养殖等行业实行专门治理,并建立常态化监测点位。
五是推进固废与污水资源化,建设幸福河湖。在建筑垃圾治理方面,在城市外围或产业园区布局再生利用基地,将废弃混凝土、砖瓦加工为再生骨料,用于道路、园林绿化和市政工程,推动由“填埋”向“循环”转型;在污水治理方面,新建城区和产业园区要同步建设污水管网和处理设施,实现“雨污分流、全收全治”;老城区和城中村改造优先补齐污水管网短板,确保污水不直排;在水体治理方面,应统筹流域和城市修复,在河湖两岸规划生态缓冲带和滨水绿廊,在城区结合海绵城市建设,建设雨水花园、调蓄池和透水铺装,并通过“幸福河湖、美丽河湖”建设,把水体治理与公共空间打造结合起来。
生态空间的低碳化实质是从“静态保护”走向“动态修复”,从“局部工程”走向“系统治理”。通过确立刚性边界、构建蓝绿网络和嵌入循环利用制度,生态空间能够成为城市碳中和战略中最具潜力的增量来源,也是推动城市高质量发展的坚实支撑。
